中美足球版权市场冰火两重天，ST 明诚遭西甲联盟解约

6月22日晚间，A股上市公司宁德时代科技股份有限公司（简称ST明诚）发布公告称，西甲联盟以公司4500万欧元保证金逾期为由，决定终止与其签订的一系列音像版权许可协议。中国足坛又一颗暗藏的地雷被引爆。

一周时间，中美足球版权市场如冰火两重天……

ST明成22日临时公告

美国革命

流媒体“入侵”足球的尝试并非新鲜事。早在2018年，亚马逊就拿下了英超2019-2022周期每赛季20场比赛的本土转播权；DAZN也在日本声名鹊起，以约131亿元拿下J联赛十年转播权，还拿下西甲、意甲等海外赛事的日本版权。

但这种中国球迷习惯的直播方式在欧美还未大规模普及，更多是传统有线电视直播的补充。面对流媒体的冲击，欧美有线电视媒体依然具有强大生命力，成为体育版权价值不断提升的主要推动力。

疫情让欧洲体育版权增值暂停，但美国体育版权市场从未停歇。仅去年一年，NFL（美国职业橄榄球大联盟）就达成了年均价值超过100亿美元的转播协议，几乎是上一周期的两倍。主要转播商是有线电视公司（CBS、ESPN/ABC、FOX和NBC），流媒体平台只有亚马逊的Prime Video。

NFL 达成 11 年 1130 亿美元转播协议

此前，亚马逊无疑是体育流媒体领域的领头羊，拿下了英超、欧冠、NFL等一些大型体育赛事的转播包，并推出了《All or 》等一系列体育纪录片。迪士尼也通过收购ESPN进入体育界。相比之下，只有2500万订阅用户的Apple TV+实在是太慢了。

在以每年 8500 万美元的价格试探性地获得未来 7 年 MLB 周五晚间比赛的转播权后，苹果决定干一件“大事”，独揽 MLS 的全球独家直播权。这也是欧美足球大赛事首次被流媒体平台“垄断”。

从 2023 年开始，在未来十年内，Apple TV 应用程序（不限于 Apple 设备）将转播每场 MLS 联赛、杯赛（MLS 与墨西哥足球超级联赛联合举办的跨国杯赛），以及 MLS 预备队联赛 MLS Next Pro 和梯队联赛 MLS Next 的特定比赛。

MLS 首席执行官 Don （左）和苹果首席执行官 Tim Cook（中）

此前业界对MLS新合约的年度转播收入预测仅为1.5-2亿美元，但现在单是苹果合约的年度保底金额就已高达2.5亿。未来如果Apple TV+订户数达到约定数量，MLS还将收取增量订阅费的一部分。加上目前正在谈判的电视转播合约，年度转播收入达到近3亿不成问题。

目前MLS与ESPN、FOX等有线电视媒体的转播合同都是2015年开始的，每年的转播收入只有9000万美元，而苹果一手将MLS的版权价值翻了三倍。

相比美国其他体育赛事版权，MLS 的价值自然远不及传统四大联赛（NFL、NBA、MLB、NHL），更远不及赛车和 PGA 高尔夫锦标赛。但在足球版权上，这份新合同足以让 MLS 在美国超越西甲的转播收入，仅次于英超的每年 4.5 亿美元。

美国体育广播收入统计

事实上，ESPN和AC米兰在2021年MLS常规赛的平均观众人数创下了历史新高，但也只有28万人。本赛季前11轮比赛的平均观众人数略有增加，达到近30万人，这并不是一个很让人兴奋的数据，更何况MLS在国内的收视率一直低于英超和墨西哥联赛。

苹果愿意在MLS上投入巨资，主要源于其进军体育行业的强烈愿望。相比花费巨资只获得北美四大联赛的少数转播权，收购全部足球版权要便宜得多。MLS一直标榜其球迷群体更年轻，更容易接受流媒体平台，也是众多广告商的目标受众。它还通过引入大量拉美球员拓展了全球市场。

再加上2026年墨西哥城、加拿大和美国世界杯的预期，足球在北美的受欢迎程度只会越来越高。今年3月，美国足协将2023年以后八年内除男、女世界杯之外的各级国家队的英格兰转播权以每年2500万至2700万美元的价格卖给了特纳体育和HBO。此前，美国足协每年只能以3000万美元的价格出售所有版权。

美国男子足球队夺得 2021 年金杯赛冠军

在欣欣向荣的上行周期中，版权价格更容易出现泡沫，但从大势考虑，苹果支付的溢价并不算疯狂，十年合约也能锁定未来升值空间。除了《足球教练》，我们期待在 Apple TV+ 上看到更多优质的足球相关内容。

对于大多数规模较小的大联盟球队来说，可以将更多的转播收入投入到俱乐部的发展中，形成良性循环。洛杉矶足球俱乐部已经开始大杀四方了……

洛杉矶足球俱乐部云集了联赛三大球星：贝尔、贝拉和基耶利尼

国内“拉臀”

当代明诚旗下新英格兰体育的倒闭，是当下中国足球版权泡沫闹剧中最让人意外的。作为付费直播领域的老将，新英格兰体育早在2010年便开始购买英超联赛版权，经过三年的探索期，于2013年正式启动付费收看模式，培养了一代中国球迷的消费习惯。

与后来入局并疯狂抬高版权价格的乐视体育、PPTV不同，新英格兰爱国者并没有高估中国球迷的付费意愿，而是将独家版权分给传统电视台甚至竞争对手。版权泡沫到来后，结束与英超长约的新英格兰爱国者没有与跃跃欲试的同行正面竞争，而是转向人气不那么旺的西甲，低调行事。

拥有多条腿的新影体育是少数能盈利的新媒体直播平台，根据2018年当代名城收购时的公告，2015-2017年新影分别盈利1.53亿、1.78亿、2.73亿元，与动辄天价亏损的同行形成鲜明对比。

以5亿美元的价格并入上市公司后，新影体育的运营保持相对独立。同年，新影与爱奇艺成立合资公司新爱体育，将原有的视频直播平台与爱奇艺体育频道合并，成为今天我们看到的爱奇艺体育APP。

随后几年，新英继续以稳健务实的风格经营，除了2020年疫情爆发巨亏4.31亿元外，其余三年归母净利润均维持在1.5亿元以上，虽然增长势头不如之前，但也还算可以，为何会违约呢？

我们需要回顾一下国内足球版权市场的背景，2019年，PPTV以5.23亿英镑（约合42亿元人民币）拿下2019-2022赛季英超联赛版权。2020年初，受母公司苏宁集团危机影响，缺乏资金支持的PPTV无奈违约，这份天价转播合同宣告结束。

爱奇艺 2021 英超联赛特价促销

版权泡沫破裂，英超在中国市场难以找到赞助商。20/21赛季的转播权以1000万美元的“低价”卖给了腾讯体育。一年后，爱奇艺体育抓住机会东山再起，拿下21/22赛季开始的四个赛季英超版权，价格据悉约为每年3000万（约合2亿人民币），仅比2012年与英超签订6年合约时的每年2600万略高。

回顾此时新英伦所持有的西甲转播权合同，虽然具体金额尚无权威报道，但可以通过公开信息推测大致价格区间。根据西班牙人队母公司星辉娱乐在投资者互动平台上的声明，新英伦对西甲营收的年度影响不到3%，而20/21赛季西甲公布的营收为38.2亿欧元，3%为1.15亿欧元。

考虑到西甲向新英格兰爱国者索要的违约金正好是1.05亿欧元（约合7.16亿人民币），这个数字极有可能就是合同规定的年度版权费。3年前，英超版权一年14亿的时候，西甲卖7亿还算合理，但现在连英超都只卖2亿，所以这个合同显得太夸张了。

欣影与爱奇艺体育的灵魂人物玉凌霄

所以，新英格兰体育违约的动机或许很简单，在目前的市场环境下，西甲版权已经不值当初的价格，双方未能达成一致，最终对簿公堂。就算新英格兰最终被判支付这笔天价解约金，也比未来七年还要背着这份溢价合同要好。更何况，签约主体新英格兰开曼只不过是一家海外空壳公司，西甲能追回这笔钱，但能不能拿回来又是另外一回事……

更可怕的是，爱奇艺体育原本是新英格兰体育旗下的子公司，控制权归新英格兰体育和上市公司所有，但其后来独立进行了多轮融资，当代名城的股权早已被稀释，并于2019年失去控制权。英超版权等核心资产都在爱奇艺体育手中，而非新英格兰体育。

如今，爱奇艺体育的大股东不仅包括原新影创始团队，还包括新影被收购前的重要投资者IDG资本。当代明诚斥资5亿美元收购新影体育4年后，只拿到了一个违约的空壳，上市公司市值蒸发到仅11亿元。新影整个团队被爱奇艺取代，让股东们暗暗伤心。

2017年7月以来当代名城股价走势

结尾

中美两则关于体育版权市场的新闻看似毫无关联，却都说明了一个道理：现代商业社会，没有资本的支持的确难以生存，但资本的炒作注定只是一时的炒作，行业的发展还是要靠长期持续稳定的投入和从业者的踏实细致的运营。

对于版权玩家来说，量力而行是最基本的商业原则。无论是独家还是发行，版权成本都需要严格控制，不能被资本市场盲目带偏。新英体育在晚年的失败，说明在极度不理性的市场环境下，不会有赢家。

我们必须时刻从废墟中汲取教训，停止悲叹，抬头向前看。对于体育版权业务和职业足球来说都是如此。

结尾

作者朱乐，CFA/CICPA，曾就职于四大会计师事务所及国际足球管理公司，负责微信公众号及播客“朱乐猫看球”